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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质:教育是慢的艺术

教育是慢的艺术,立竿见影的教育常常就是对教育的反动。

教育的智慧也来自于教师的责任,来自于他对教育持久而专注的思考。

在教育中要细致耐心,大概多数教师都不会反对。问题的关键是要细致耐心到什么程度。当一个小学生一年学业不突出,你还可能有耐心帮助他吗?如果他小学6年学业都不突出,你还会有帮助他的耐心吗?如果他小学、中学、大学都学业较差,你还会耐心地等待他在工作以后成为天才吗?《教育是慢的艺术》一书中主张,教师应当有这样的耐心。

爱因斯坦在10岁时还不能流利地讲话,以至于他的教导主任一度认为他是白痴,教导主任失去了对这样“白痴”类孩子教育、培养、帮助的耐心。其实爱因斯坦的成长恰恰告诉我们,对这样的孩子,教师的耐心仅仅有一天是不够的,一年也是不够的,甚至几年也是不够的,需要抱有十几年的耐心。谈到十几年的耐心,教师中赞成并能做到的人还有多少呢?

爱因斯坦两岁多了还不会讲话,他的父母渐渐丧失信心,一度以为他是哑巴。他7岁时,还不能流利地讲话,在大声说出整句话之前,总要先低声默念一遍,这种状况持续了好几年,小学教师们的耐心丧失了,认为他患有某种形式的少年诵读困难症。爱因斯坦在中学的成绩除数学优秀之外,其他学科均属低下,因而在1894年15岁时他遭到了学校的退学处分,中学教师们的耐心也最终丧失了。爱因斯坦第一次考大学失败后,又在中学复读了一年,后来考进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师范系学习物理学。大学4年,学业成绩并不突出,以至于他在毕业后找不到一份教师的工作,在朋友的帮助下,他才在伯尔尼找到了联邦专利局审查员的工作。从学业经历上看,爱因斯坦不是一个成功者,但就是这位不成功者,利用闲暇继续自修理论物理,在26岁时创立了狭义相对论,1921年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成为伟大的物理学家。

如果我们从另一个角度审视爱因斯坦的成长史,我们又会有不同的发现,爱因斯坦快3岁时,他在观察刚刚出生的妹妹以后,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很长的话:“她就是我的新玩具吗?她的轮子在哪儿呢?没轮子我怎么玩啊?”这反映出他超常的观察能力。3岁时,他陶醉于母亲的钢琴曲,表现出对音乐的早慧;4岁时,他被袖珍罗盘迷住了;5岁时,他喜欢在上学时独自思考;6岁时,他要求拉小提琴;10岁时,他已经是暴力专制制度的反对者;12岁时,他独立证明了数学定理;14岁时他能登台演奏小提琴。当然,爱因斯坦的这些观察能力和创新能力的潜能很难被当时学校的考试制度认可,如果他没有成为伟大的物理学家,这些经历也很难被以后的人们认可。爱因斯坦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自己始终没有放弃,始终勤奋努力。

爱因斯坦的学校经历尚且如此,那些在学校中占大多数的普普通通的学生,那些在应试教育中考试成绩不好的学生,有多少老师能给他们足够的耐心呢?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是对教育者在耐心上的考验。我们很难要求每一个学生都有爱因斯坦那样的毅力,但我们可以期望每一个教师都给学生足够的耐心,做学生信心的支持者。

教师给学生足够的耐心,前提并不是让每一个学生都能成为爱因斯坦那样的成功者。耐心是每一个教师的修养,耐心是每一个教师的素质,耐心是每一个教师的责任,耐心是每一个教师的道德伦理水平。耐心能让你对学生的爱更持久,耐心能让你对学生的微笑更持久,耐心能让你对学生的表扬和鼓励更持久。耐心是你对学生人格的尊重,耐心是你对教育平等的尊重,耐心是你对学生有一个美好前程的长期有效的祝福。耐心并不一定能让每一个孩子都成为爱因斯坦,但可以让学生走向成功。成功的孩子背后,需要教师们持久的耐心。

今天的教育已被打得落花流水,我们能做的也许不是对教育的想象,而是只能提醒自己这就是我们生存的现实,不只是我们只配这样子,而是我们“恰好”掉到了这样的历史缝隙。我们能够探讨的不是他的未来和进路,只能是在这样的洞穴中怎么生活。今天的应试教育的灾难不仅仍在继续加深,而且已经越来越理直气壮,成为荣耀,成为政绩,成为盈利的工具。普遍的痛苦遮蔽了每个人的痛苦。我们不相信泪水,不相信未来,不相信人的肉体和精神的需求,我们也不关心如何才能疗救和减弱痛苦,更不关心哪怕一小步但有耐心的变革终将有它的意义。在分数才是硬道理的情形之下,几乎把所有的初高中都变成考试集中营,变成精神废品的加工厂,还洋洋自得不以为耻……

我们这二十多年的教育最大的失误在于,我们忽视了具体的个人。而这个“具体的个人”才是教育的真正的难度所在,如果我们把所有的人都减化成平均分,一切都量化,都成了冰冷的数字,教育就会变得很笨拙,教育就不需要耐心,不需要有智慧,不需要高超的艺术,也不需要过人的胆识。我们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教育危机,不是哪所所学校,而是我们共同的危机境遇。教育需要思考大问题,教育也需要在小事上持续、耐心地努力。

但是我们的教育最缺乏的就是对一个人发展的重视与用心,缺乏对每一个人发展的责任感。有哪一位校长会亲自过问一下那些落榜的孩子?很少有校长能够真正意识到,把我们的关爱送给在学业上暂时遇到失败的人是多么重要!我们的目光常常只投向那些成功者,我们的教育对弱者、发展迟缓的人、学习困难者太缺乏最基本的仁慈,这一点几乎已成了我们职业的习惯和原则。当我们把孩子分等的时候,其实我们自己也被分等了。

教育是人的心灵觉悟的教育,它不是一个简单的教学策略和方法,更重要的是心灵的觉悟,最重要的就是人生意义的觉悟。这就决定了教育是一件艰难的、费力的、复杂的、长期的工作。它本身只能是“慢的”,操之过急与妄下断论都可能使教育变得粗糙、生硬与武断,立竿见影的教育常常就是对教育的反动。对每个生命的耐心、包容、理解、成全,其实就是教育所应有的最基本的立场。教育需要的是持久的关注,耐心的等待,需要的是潜滋暗长与潜移默化。

农民种地,他们从来不强迫庄稼按照一个模式生长——因为他们知道那样做肯定是徒劳无益的,他们只是勤勉地浇水、施肥、喷洒农药,为每一棵庄稼按照自己的方式尽情地生长创造良好的条件。于是,他们在秋天才有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沉甸甸的收获。教育何尝不是如此?教育是农业,不是工业。工业的特征是流水线,是标准化,而农业的特征是生态化、多元化。学会用生态的多元的观点来看我们的孩子,我们就会发现大树有大树的风采,小草也有小草的魅力。地球正因为生物的多样性,才显得如此生机勃勃、如此美仑美奂。

很多教师愿意引用唐朝诗人杜甫“润物细无声”的诗句来形容育人,推崇的也是潜移默化,慢工出细活。春秋时期齐国著名的政治家管仲在《管子·权修》一篇中说:“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后来这句话发展成为成语“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可见古人就认为,培养人是一辈子的事,要作长远打算,教育是一项细活,是一项不能立竿见影的工程。

日本教育学者佐藤学在《静悄悄的革命》中说:“静悄悄的革命,即使通过和事物对话、和他人对话、和自身对话的活动过程,创造一种活动性的、合作性的、反思性的学习。这场革命要求根本性的结构性的变化。仅此而言,它就绝非一场一蹴而就的革命。因为教育实践是一种文化,而文化变革越是缓慢,才越能得到确实的效果。”“教育往往要在缓慢的过程中才能沉淀下一些有用的东西。”教育作为文化事业的一部分,只有在耐心与坚持中才能有真正的沉淀和积累。教育是慢的艺术,需要的是“静悄悄的革命”。

在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中,任何猛烈、“激进”的变革不仅危险,而且遵循的从来都是自上而下的大一统模式,它所能借助的往往就是“政治优势”,因此“运动模式”也就成了这种所谓的“变革”的常见形态,但是在它的激情澎湃、轰轰烈烈背后,几乎很难看到有什么新文化、新价值落地生根——我们的教育变革还没有一次能跳出这样的处境。

教学过程从来都是知识和精神的探险,“40分钟”的旅程短暂而艰难,我们更应该带着“好的教育理念”进课堂,而不是“好课的标准”进课堂,一切外在于师生生命、情感、知识、经验的“标准”都是靠不住的。一位优秀的教师即使在公开教学时,他关注的中心也应该是,让每一位学生获得尽可能多的安全感和放松感,使每一位学生都能更为积极、健康的参与学习,以至于很快忘记了公开教学,而使课堂复归它的“原初”,生命能够进入更为本真的状态。

有一天,上帝给智者一个任务,叫智者牵着一只蜗牛去散步。可是蜗牛爬得实在是太慢了,智者不断的催促它,吓它,责备它。它却用抱歉的目光看着智者,仿佛说:“我已经很尽力了!”智者又气又急,就去拉它,扯它,甚至踢它。蜗牛受了伤,反而爬得更慢,后来干脆趴在那里不动了,而筋疲力尽的智者也只好看着它干瞪眼。无奈之下,智者不禁有些奇怪:上帝为什么叫我牵着一只蜗牛去散步呢?

又有一天,上帝还派智者牵着那只蜗牛去散步。看着它蜷缩的身体惊恐的眼睛,智者不禁起了怜悯之心。智者不再催它逼它,干脆跟在它的身后,任蜗牛慢慢地向前爬。咦,这时候,智者突然闻到了花香,原来这是花园。接着,智者听见了虫鸣鸟叫,感到了温暖的微风,还看见了满天的星斗。陶醉之余,无意中向前一看,呀,蜗牛已爬出好远。等智者跑步赶上它时,它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迎接。未等智者开口,它已经带着自信,奋力向另外一个“驿站”爬去。智者忽然明白:原来上帝不是叫我牵这只蜗牛去散步,而是叫这只蜗牛牵我去散步!

教育是一项需要耐心、爱心的事业,慢就是体现耐心和爱心的一种尺子。精英、尖子生毕竟是少数,那么对待大多数普通的学生,就需要慢慢来,需要更多的耐心、爱心。老师们最好常常问问自己,今天我对学生耐心了吗?是不是有些急躁?心中要有一个原则——教育是慢的艺术!《教育是慢的艺术》一书的意义就在于,当大家都浮躁于教育立竿见影、急功近利时,有人大胆地和你谈“慢”,颇有些振聋发聩的味道。不急于求成,要有足够的期待,足够的耐心,减少教育浮燥与功利,这才是真正的教育。张文质先生在谈到教育的“关键词”时,提及了“等待、耐心、从容、宽容、期待、悠闲、优雅、细节”,这些都是我们在从事教育的过程中所要培养的姿态和心态。

印度诗人泰戈尔在《飞鸟集》中有一句很有名的短诗:“不是槌的打击,而是水的载歌载舞,使鹅卵石臻于完善。”教育原本就是一种慢的艺术,需要有水滴石穿的耐性,需要留足等待的空间和时间,需要有舒缓的节奏。教育,是一种慢的艺术,是生命潜移默化的过程。所谓“润物细无声”,教育的变化需要生命的沉潜,需要“深耕细作式的关注与规范”。慢,需要平静和平和、需要细致和细腻、更需要耐心和耐性。读这本书,你会慢慢变得冷静而从容、睿智而洒脱。书中,你可以读到一个学者的关切与悲悯,一个诗人的激情与忧愤,一个父亲的“爱与怕”……无论对于教师还是对于家长而言,这都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书,它会捋直你对教育的思路。 

我的脑海里一直闪耀着台湾女作家龙应台描绘的美丽的教育场景:“我,坐在斜阳浅照的台阶上,望着这个眼睛清亮的小孩专心地做一件事;是的,我愿意等上一辈子的时间,让她从从容容地把这个蝴蝶结扎好,用她五岁的手指。孩子,你慢慢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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